看了蒋方舟的作品,对这个孩子所表达的东西,深有感触。同时也佩服她的妈妈,用一种看似自由散漫的教育方式,造就了这个“少年天才”。——我一向对什么“天才”之类的称号比较有看法,但是蒋方舟的确有点她同龄的孩子所不及的地方,比如:她的文字,以及她的思维方式。
这让我想到许多身边的父母教育孩子的失策,大的方面我不知道,有几件小事让我印象很深刻,也曾多次跟有孩子的朋友讲起,认为父母对待其它事物的态度必然影响孩子的性格倾向,所谓身教胜于言传。
其一:有个朋友的小孩,当时1岁多一点,被朋友带出去玩。同去的还有另一对母子,孩子也差不多大。朋友抱着孩子,指给孩子看一朵花,说:“花儿”,又用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花瓣。她的小孩也学样儿,喃喃说:“花儿”,也轻轻摸摸花瓣,很小心的样子。另一个母亲,直接伸手揪下几朵花,告诉孩子:“花儿!”她的孩子呢,想也不想,也伸手就揪。
其二:上周末去爬香山看红叶,下山时遇到一妇女,带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儿,在摘红叶。有个下山的游客说:“你们怎么能摘红叶呢,摘光了别人再来看什么呀?”这个妇女大怒,我走到的时候刚好听到她尖着嗓子嚷:“我就摘了怎么啦,香山是你们家的?不摘红叶我们上香山干吗来了?”又回头吩咐她女儿:“宝宝多揪点儿,回去送你老师同学!”那棵树的叶子特别红,我本来想在旁边拍照的,听了她的话之后,很想驳斥她两句,但想了想,什么也没说,走了。
我没说话,是因为我不想毁掉这个母亲在孩子面前的权威。我说的话也肯定会对孩子造成伤害,因为我不可能把那个女人叫到一边去悄悄说——她又不认识我,说不定以为我别有意图。
走开的时候,听到她女儿声音尖利地(简直能跟她妈妈媲美)说:真是的,那些人真讨厌!
后来跟朋友说到这些事,我说,只是可怜那些孩子,不知会被母亲们教育成什么样子。
然后想起我的家庭教育。
我和弟弟小的时候,父母多半是教我们把自己好吃好玩的东西分一些给别的的孩子,但是不许眼馋别人的东西。妈妈说我很小的时候,如果家里有客人来,到了吃饭时间,她只要说:留下来吃饭吧! 我就马上抓住客人的袖子不让人走,如果客人一定要走,我就会大哭。再大一点,就被教育要谦虚,我小学三年级第一次写作文,被老师当作范文,自己很得意,回家跟父母炫耀,妈妈说:是写的好,但你以后一定会写的更好,现在的成绩不能骄傲。后来很久她都这么评价我,我念初中的时候作文在全国竞赛得奖,也得到相同的评语,很不甘心,强烈要求被夸奖,妈妈说:你觉得这已经是最好了吗?我想想,觉得不是,这怎么就能是最好了呢,所以就只好作罢了。
我的父母对我们的信任程度,也是当时很多父母所做不到的。
有一年我大约9岁,我弟弟7岁,父母都不在家,家里的小猪不小心吃了农药,当时只是猜测它吃了农药,我和弟弟走了很多路找来兽医,兽医说:如果是中毒就要打一种针,如果不中毒打了这种针,小猪就死了。我说:那就打针,打死了也不怪你——后来证明我是对的,打针后我守着小猪12个小时不给它喝水,然后,它好了。后来我妈问我:为什么当时决定给小猪打针?我说:不打针反正也会死,还不如试试呢。这是我第一次独立处理这种重大事件,居然作出正确决定,自信心大增。我妈为此夸了我,因为我会“两害相衡取其轻”。
另一年我13岁或者14岁,家里种棉花。那一年虫灾泛滥,所有的东西好像都生了虫子,即使用剧毒的农药喷洒也不见效。我家的棉花也生了无数的棉铃虫,天天喷药和捉虫子,仍不见效,我恰好放假在家,就自告奋勇去县城买农药。我爸给了我100块钱,叫我买一种什么药(名字我忘记了)。我到了农业公司,说明来意,那儿的工作人员说:“你要的药是有,不过你说的虫子我们知道,是第二代虫子了,那种药不管用,我们这儿有一种新出的生物杀虫剂,无毒的,很有效,你买回去试试吧!”我有点犹豫,因为我是个小孩子,他们骗了我怎么办?他们看我犹豫不决,就说:“我们不骗你,这种新药还便宜呢,你要买那种70多块,这个才不到10块。”我一想那么便宜!就算是假的,再回来买真的也来得及,就自做主张买了新药。
回家之后告诉爸妈,他们居然丝毫都没有犹豫,马上兑了药去喷洒。两三天后,发现棉铃虫真的死掉了!好像是一种霉菌还是什么,用棉铃虫和虫卵做寄体,所以杀死得特别彻底。真要感谢推荐这新药的工作人员!后来长大一些,就想到父母当时的心态,他们几乎是在鼓励和纵容我冒险(当然在冒险之前我也权衡过利弊)。农村父母里,能有几个像他们这么信任小孩的?几乎没有,因为当时我才10多岁呀!
后来还有很多事情,他们也是这么处理的。无形中培养了我的自信心。
后来我到大城市工作,从没因为自己是乡下人而自卑过,因为我知道很多事情我可以做到,甚至可以做好。我在工作的时候都会虚心听别人的意见建议,但做决定的时候很少犹豫过,因为知道自己:一是懂得权衡利弊,然后具有谨慎的冒险精神,还有就是从小就被鼓励作出自己的决定。
我为此一生都会感谢他们。
我想,如果一个孩子到了能够明辨是非的年龄,能由于父母所给予的人格教育而满怀感恩的,就差不多可以算作是素质教育的成功。至于其它方面的成功,还需要父母和老师等等在其它方面的努力。关于这一点以后再慢慢说。
后记:乱七八糟说了一堆,最后突然想起一个朋友对我妈的评价,他说:你妈是我所见过的,最牛的老太太。我也认为我妈很牛。不过我认为她还没老到可以称作“老太太”的地步呢!